长篇历史传奇《秋林镝》节选：　三、天宁寺宋江问禅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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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秋林镝》第三章

天宁寺宋江问禅

作者：何有才

 

慧空禅师得便对燕青道：“……燕居士是个了事的人，国家大事，看看已不可为。老纳有一良言相劝，居士若等到功成名就之日，且勿一味恋栈，须及早寻个退步。岂不闻‘飞鸟尽、良弓藏’------”

燕青点头嗟叹，两下珍重道别。临别时，慧空禅师又道：“燕居士日后若有甚事，不管何人，只要捎个信来，老纳必定前往相助。切记，珍重，阿弥陀佛……”燕青谢了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一

 

宛州治下的内乡县境内有一个叫做宝天曼的地方。这里是八百里伏牛山系的心脏腹地，人称“百里无炊烟，鸟翔难飞过”，山势连绵，群峰巍峨，雄伟险峻，林海茫茫，鬼斧神工，古木参天，飞瀑碧潭，风景绝佳。特别是位于宝天曼主峰一侧的秋林渡口，更是谷幽潭碧，悬泉滴翠，珍禽出没，异兽奔走。使人感受到“鸟在树上飞，蝶在花间舞，水在山涧流，人在画中行”的意境。

前朝有一无名氏，曾填词一首，专道此地胜景史迹——

“秋林渡口，正伏牛晚秋，气爽风柔。峰峦千嶂似列，参差如簇。一地红叶斜阳里，更有那，晚岚若酒。彩云空淡，林下草稠，谷蕴画图。思当年，光武雄飞，战气冲斗牛，再续风流。商圣高卧，腹内甲兵运筹。前尘旧事浮水逐，见寒烟山影尽绿。至今犹思，千载之下，何为荣辱？”

    旌旗蔽空，刀枪映日，马蹄声碎，足音动地——梁山大军正在秋林渡口的山道上逦迤行进。

    宋江骑在马上，看着山林美景。

燕青通过李师师见到了徽宗皇帝，使梁山弟兄最终得以招安。当下宋江令山寨大排筵席，款待钦差，然后尽毁城寨，改服易帜，大队人马浩浩荡荡直奔东京而来。那知到得东京城外扎下营帐，皇帝老儿却不招见，只派了一个黄门官出来宣读圣旨，并不封一官半职，只是敕令宋江所部为征剿各地义军先锋，克日起程，待后论功行赏。到了这步田地，宋江一伙无可奈何，只好充作朝廷鹰犬，征战杀伐。先平定了河北田虎，又灭了淮西王庆。梁山大军班师途中，路经内乡县宝天曼的秋林渡口，发生了这样一件不同寻常的事情……

    

却说燕青正带着部下军兵走着，忽听一阵雁鸣传来。一军士叫道：“看，大雁……”众人抬头看去，一群大雁正从头顶飞过。

燕青上梁山之前，就练就一手飞弹绝技，可以说是弹无虚发，百步穿杨，但对弓箭一途却不甚精熟。梁山弟兄之中，首推小李广花荣箭法最好，堪称神射，天下第一。燕青在作战间隙里不时向花荣请教箭法，渐渐得其奥妙。虽然不敢说能与小李广花荣比肩，却也箭法了得，非同小可。现在见到天上雁过，燕青一时不禁技痒，取下背上弓箭，箭壶中拈出雕翎，端的是开弓如满月，箭去似流星，叫一声：“如意子，不要误我！”一箭射去，一只大雁一头栽了下来。

 众军大声喝彩：“好啊，燕将军真是神箭！”

 燕青豪情勃发，意兴遄飞，止不住弯弓搭箭，连连射去。一时之间，破空之声大起，果然箭无虚发，几只大雁一个接一个堕下地来。雁群顿时大乱，哀鸣奔突，众军止不住欢声雷动。

 众军喝彩声中，只见中军队里，宋江面色铁青，飞马奔了过来，厉声叫道：“燕青兄弟……”

 燕青一怔，上前行礼,道：“主帅哥哥。”

 宋江跳下马来，对众军挥手，道：“传我的将令，大军就地扎营。”

    众军轰然答应。

    宋江定定地看着燕青，少顷，吁了一口气，道：“燕青兄弟，你跟我来……”

    燕青道：“是。”飞身下马，和宋江两人一前一后走着。

    宋江面容忧郁，徐徐吟道：“山岭崎岖水渺茫，横空雁阵两三行。忽然失却双飞伴，月冷风清也断肠……”

    燕青道：“哥哥可是对小乙射雁之事不满？”

    宋江叹道：“燕青兄弟，不是哥哥说你，军旅之中，开弓射箭，那是为将的本份，原是不错。但你可知雁乃仁义之禽，安忍害之？天上一群鸿雁相呼而过，正如我等兄弟把臂齐心一般，你却射下几只，比如俺兄弟中失了几个，众人内心如何？”

    燕青拱手道：“哥哥，小乙知错了。”

    宋江点点头，拍拍燕青肩膀，道：“兄弟回营去吧，今晚早些歇息，明日还要赶路呢。”

    燕青道：“哥哥也回营歇息吧。”

    宋江意兴萧瑟，道：“我随便走一走。”

    燕青拱手一礼，转身默默地回营。

宋江斥退亲兵，一个人在渡口踱步，眼前的美景也不能引起他的丝毫兴致。走回军帐，心绪反而更加不宁，负手在帐内来回踱步，时而仰首沉思，面容伤感。

燕青射雁这件小事，却使得宋江心潮翻涌，久久不能平静，到底是为了什么，又一下子说不清楚。

宋江独自喝了两杯闷酒，依然无心无绪，不得要领，忽然跳起身来，在案上奋笔疾书，一边口中吟道：“楚天空阔，雁离群万里，恍然惊散。自顾影欲下寒塘。正草枯沙净，水平天远，写不成书，只寄的相思一点……暮日空濠，晓烟古堑，诉不尽许多哀怨。拣尽芦花无处宿，叹何时玉关重见……”一时间感怀身世，泪水涌了上来，他自己也兀自感到奇怪，心道，“宋三郎，今天你这是怎么了？” 

         
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二

 

第二天，宋江并未命令大军继续开拔，而是传令各营将士原地扎营，歇息一日。众军领命，宋江却悄悄唤过燕青，道：“燕青兄弟，听说离此地不远有个叫马山口的地方，是远近闻名的水旱码头、佛家胜地，有一大天宁寺香火鼎盛，好生兴旺。寺院住持慧空禅师又是得道高僧，持戒精严，佛法高深。为兄想去随喜一番，你看如何？”

燕青大喜道：“好啊，不是哥哥提起，小乙险些忘了。那慧空禅师住锡东京之时，与小弟多有来往，也可以说是小弟的方外之交。”

宋江亦自欢喜，道：“原来却是兄弟旧时相识。”

燕青道：“那慧空禅师不唯佛法精深，一手罗汉掌功夫亦甚是了得，江湖上人称‘掌心雷’，颇有侠名。”

宋江大喜，道：“为兄也曾听到过‘掌心雷’之名，却没想到他是释门弟子。如此说来，那是更得要见上一见了。”

燕青道：“既然哥哥有此兴致，小弟愿随哥哥走这一遭。”

宋江点头道：“如此有劳兄弟。”当下与燕青遂脱了戎装衣甲，换上寻常青衫，做一对儒生打扮。二人扳鞍上马，离了秋林渡口大营，也不带其他随行军兵，只带着一个常随亲兵，也着寻常衣帽，收拾了一包银两，由亲兵带着，三骑马赶奔马山口而来。